群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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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明楼没想到沈清晏上来就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难题。

　　“937号，比你家阿诚早一些，已经诱导成为改造者。”沈清晏指着关在笼子里，蜷着身子背对他们一动不动躺着的人说道，“我们在上次的战斗中俘虏了他。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治疗，他的伤口就全部自行恢复，你可以看到他的后背。”说着就往笼子里指了一下，残破的白色汗衫破破烂烂的，遮不住那人满布着血污和泥垢的后背，依稀能看出上面并没有任何伤痕。

　　“我当年的情况和他有点类似。”跟在明楼身边寸步不离的明诚接话道。

　　沈清晏却摇头，拿出了一张照片，清晰度不高，却能看出来是一个人的后背和右臂，从脊柱到腋下的伤口里，半截白色的骨头突兀地支出来，右臂更是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，显然已经断成几节。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，他自己把受伤的骨头按回了原处，第三天就能正常活动，十天就看不出受过伤了。”

　　明楼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肋骨断裂的位置，又转身在明诚身上比划了一会儿，试探着戳了戳他的后背，又该指为拳，一下下模拟着打击的方式和位置。“这种程度的伤，你们是怎么做到的？”

　　“汽车撞击，三次。”沈清晏语气凝重。

　　明诚的眉头皱了起来，“太不人道。”

　　沈清晏解释道：“他身上的血，是因为刚刚扯掉了我们一位同志的胳膊，而他的手上，至少有十几条性命。”

　　这个人的情况和明诚相似，但命运的轨迹却完全不同，不能不让明诚有些感怀。明楼轻轻抚摸着明诚的后背，安抚他有些波动的情绪。明诚甩甩头，勉强对明楼笑了笑。“大哥，我没事。”

　　沈清晏别过头不去看两人的恩爱，语气没有太大变化：“我想对他进行治疗，但他的情况太复杂，除了成为改造者之外，政府为了控制他，还为他注射了至少两种成瘾药物，所以我没有把握。”

　　“而且为了确认药效，肯定要在他身上试药，”明楼接着说道，“而这件事一旦被披露，无论我们出于什么目的进行人体试药，都肯定会被政府方面夸大，抨击咱们的立场。这样的话，反抗者存在的基础被动摇，就算再多的解释恐怕都……”

　　“所以，你们的身份将会很特殊，”沈清晏显然有些难以启齿，但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当然不会轻易改易，“你们不任职于反抗者组织，而是属于一个私人研究所，所有的研究都是非官方性质的。而这个研究所的所有者，家中有几个亲戚正在政府供职，一旦出了问题……”

　　“我，阿诚，还有这个研究所，都会被认为具有是政府背景的，”明楼停顿了一下，注视着沈清晏的眼睛，然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了最后两个字，“弃子。”

　　沈清晏认真地盯着明楼，然后怀着不可言明的心思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不会的，你信我。”

　　明楼伸出手，认真地说道：“我信你。为了胜利！”

　　“为了胜利！”沈清晏握住明楼的手，掌心微汗，却带着激动和兴奋。

　　笼子里的人突然翻了个身，面向明楼等人，脸上血污泥垢混在一起，看不清模样，依稀觉得他的表情大概是漠然的，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，失焦地眼神里看不出一点生机。

　　“怎么也不给他清洗一下？”明楼有点疑惑，“就算他恢复速度快，这样脏兮兮的，还是不好。”

　　“他怕水，不让碰，连注射镇定剂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大反应。”

　　明诚蹲在笼子边上，轻轻敲了敲铁栏杆。笼中的人迟缓地抬头，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一眼，重又蜷缩起来。明诚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握住栏杆，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，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：“我还记得，那里会用冰水抵消注射药物之后的体温上升。我们会被赤身裸体地丢在水池里，上面有透明的盖子，只有很少空间来呼吸，缺氧让我没有力气反抗，连掀开盖子都做不到......我拼命的哭喊，冰凉的水就灌进嗓子里，我咳嗽的时候吐了血，水都变成了红色，但是，但是......”说到这里，明诚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年的痛苦似的，大口喘息着，明楼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，却在触到的瞬间感觉到他的无助，于是不顾沈清晏还在一旁，直接伸手搂住了明诚。

　　“别怕，有我在，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。”明楼一手搂住明诚的腰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，直到颤抖逐渐平息。

　　沈清晏很想问明诚为什么不怕水，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，无声地转身离开了观察室。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，那么，也许从明楼捡他回来的那天起，他们就注定是一体的，一生一世，谁也不可能将他们分开。

　　莫名的信任，可能就是源自于莫名的缘分吧。

　　明楼制定的治疗计划摆在沈清晏的桌上，只用了一天时间。

　　“他的身体情况很糟糕，之前拖延了太久，镇定剂用量过多，抗药性明显，而且药物成瘾的程度严重，成因复杂，初步估计大概包含这几种药物，”明楼直接翻开计划，指着其中的几行说，“现在这个阶段戒断他的药物成瘾并不合适，可以采取间断给药的方法控制他的毒瘾，配合小范围手术和药物治疗，观察治疗效果。”

　　沈清晏认真地翻看治疗方案，其中几种药物，他知道是明诚正在使用的，另一些却是没有用过的。“这些药你是怎么选的？”

　　“是阿诚，他选的。”明楼伸手把治疗方案翻了几页，呈现出一个表格，“这是他这些年逐渐回忆起的药物单，如果不出意外，每个改造者都应该用过其中的大部分。”

　　沈清晏看着那个不长的单子，其中几个药物的名字明显并不确定，画着问号。再抬头看明楼，目光片刻交汇，最后的疑似疑惑烟消云散。

　　“好，去做吧。”

　　明楼利落地起身，椅子发出一声轻响，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，明诚站在门口，浅笑着看向明楼。　

TBC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