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个爬墙的鸽子…微博@群山_环绕

【楼诚】耐心

    明楼对明诚的没有耐心,应该全是明诚惯出来的。

    在巴黎期间,每天早晨起床,衣架上就已经挂好熨烫平整的衣裤,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。洗漱完毕坐在桌旁,咖啡的温度刚刚好,明诚也刚好取了报纸回来。吃好早餐,再读两篇社论,明诚已经拿好大衣等在门口。下班走出学校,明诚一定站在车旁只等着给他开门。晚上还没等明楼哈欠,明诚已经调好洗澡水温,浴室里挂好睡衣。只要让明楼多等一秒,就会听到愠怒的一句“阿诚啊……”明诚便惭愧地一低头,仿佛真的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。

    所以,当听到钟表敲了十二下的时候,明楼是不满的。下午在办公室接到明诚的电话:“大哥,晚上我可能要晚一点回去,你先睡吧,别熬夜。”没有地点事件,没有准确时间,少见,所以偏要怄气等他。

    明楼早些年习惯了熬夜,落下了头疼的毛病,平时都是明诚督促着自己少喝咖啡,十二点之前关灯睡觉,发作才少了些。没人管着,看书很快就忘了时间,午夜十二点一过,明楼有点口渴,不自觉地煮了咖啡,更睡不着,不知不觉就过了一点。

    一点半,就在明楼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睡的时候,门口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,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,缓慢转动,“咔哒”。明诚看到客厅里的光,猜测明楼是不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,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,却正对上明楼阴着的一张脸。“大……大哥……”明诚打了个寒战,知道躲不过一顿骂,蔫蔫地从门缝里钻进来,赶紧把寒夜关在门外,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冰凉的外套先脱了下来,才往前走几步,低头站在明楼面前。

    明楼狠狠地瞪了明诚一眼,头疼却在此刻不期而至,气势一弱,眉头也蹙了起来,抬手按住太阳穴。明诚赶紧伸手想帮明楼按摩,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双手冰凉,只能劝道:“大哥,快睡吧。”明楼靠着沙发仰头不动,明诚只能搓了搓手,哈了口气,指尖从冰凉转暖些,便给大哥缓慢按摩着。

    火药味。明楼的嗅觉灵敏,明诚一靠近,就大概猜到了他去做了什么,明天的早报大概又会有鲜血。柔软的指尖比他的额头还是凉一些,熟悉的力度让他的头疼略为缓解。明楼轻咳一声,缓缓道:“夜里冷,以后早点儿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,大哥。”明诚的声音低沉温和,“客厅凉,进屋去睡吧。”

    明诚洗过澡,看到大哥的房间仍亮着灯,走近床边,看到明楼的眉头还是皱着,仿佛在梦中仍有头痛的折磨。明诚用指尖轻轻抚过明楼的眉间,明楼突然伸手,将额前的手掌握在手心。“阿诚,我讨厌等人,真的很讨厌。”明楼不是不生气,只是竟是不安更多了一些,一旦安心,疲惫就让人在打不起精神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大哥。以后不会了。”明诚用力回握,只一会儿,大哥的呼吸已然沉稳绵长。明诚抽出手,关灯退出房间,掌心还有大哥的温度。

 

    上海,冬天阴冷的恼人。黎明前的黑暗让人惶恐。枪声。鲜血。一夜夜的失眠。更严重的头痛。没完没了的谎言和伪装。明楼觉得生命都在这短短的几年里被透支。

    1945年,明诚帮明楼拔下鬓间的一根白发。

    “大哥,你自己要注意身体,别总是熬夜。三餐按时吃,别挑食……”明诚一边絮叨着,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。明楼的行李箱放在门口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去?”

    “很快,”明诚微笑着说,“等我完成了任务,争取带明台一起过去。”

    明楼叹了口气。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,所以不得已要去巴黎休养,而明诚还要再去一次北平。

    “别让我等太久。”明楼说着,往门口走,明诚正好递过他的大衣,一秒不差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,大哥。”明诚提上两人的行李,跟上了明楼的脚步。

 

    最初还有偶书信往来,明诚寄来好几封,明楼回一封,寥寥几句。后来,明诚的信许久不来,明楼的信也仿佛石沉大海。明楼一天几次不耐烦地翻找信箱,唯独不见他熟悉的名字。

    对于国内的情况,他不是不知道,可一想到明诚,他宁愿全然不知。明楼默默祈祷着,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,可他也明白,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在冤屈中死去,他的阿诚,连一份讣告都得不到。异国他乡,自己只能抱着一份缥缈的希望,孤傲地与逐渐被消磨的耐心斗争。

    风平浪静之后,明楼接到明台的电话。“大哥,我送阿诚哥回上海。大姐在等他。”明楼的学生们都觉得,放下电话的那一刻,那个一直以来严肃认真、高傲优雅的教授看起来变成了一个孤单的老人。

    明楼头疼得厉害,仿佛几十年来压抑着的疼痛瞬间爆裂。那个从不让自己等太久的阿诚,这一次,让他好等。

    “阿诚!”明楼无力地对着空气呵斥着。面前,似乎看见仍是那个年轻干净的男子,一双沉静清澈的鹿眼盯着自己,薄唇微微开合:“大哥,抱歉让你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过,我讨厌等人。”明楼仰靠在沙发上,昏昏沉沉,却故作威严,“明知故犯,该罚!你等着,看我怎么罚你!”

    这一次,应该不用等太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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